我这个人没啥情趣， 尽管来到了都市， 依然怀念着乡土。 几年前买了个二手房， 在顶层， 无电梯。看房时走上去， 喘口气， 累得有点想放弃。 到楼顶一看， 一时就心情雀跃了， 原来有一片废弃的花园。 不喜欢花花世界， 小农意识浓厚的我简单一拾掇， 把它降格成了一个菜园子， 算是离乡不离土。 每日下班， 美其名曰 “归园田居” 。 扯把椅子坐下， 眯眼看天， 如有夕阳斜照， 懒洋洋间就有一种 “心远地自偏” 的惬意。

角落有个小水池， 池中有数只乌龟， 我称之为龟池。 没事时， 我蹲在龟池旁， 看乌龟自由游泳。 龟胆小， 最初是见人就躲， 厮混几年后似乎也就相识了。 如遇我们投食， 它们毫不客气， 争先恐后。 不过我们投食是极少的， 乌龟似乎也无怨言。 日子久了，它们依然喜欢吃肉， 但对蔬菜、 馒头之类也有兴趣。这种超然的态度， 令人想起胡适所言 “不感兴趣的兴趣” 。 若是静默相处， 它们也就闲庭信游， 无所拘束。 偶尔被我捉上来， 它们也不激烈反抗，等着我一放开， 就急急潜入水中， 再回首间又恢复其逍遥游的姿态。 最好玩的是， 每当天气晴好的时候， 它们都要趴在池中裸露的石头上晒太阳， 但头伸得长长的、 仰得高高的， 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每次推开门，总能看到乌龟惊慌失措， 总能听到 “扑通” 一声。

去年曾在龟池边上发现两颗卵， 显然是龟蛋。我按照网上所示方法孵化， 却未成功； 也或许是接近成功了， 我却不知道， 总之就将其置入土中了。 今年的初夏， 也曾在菜园的另一角落发现过乌龟， 鬼鬼祟祟地在地里趴着， 不知干啥坏事。 我也没太在意， 将其捉回龟池了事。

一周前， 稍有闲暇， 准备将密集的菜苗分散移植， 于是将角落中的落叶扫开， 一铲子下去， 居然发现了活物， 仅寸方之间， 竟然是小乌龟。 心一阵激动， 将其捉上来， 见其一动不动， 放入水中， 荡涤一下其身上的泥土， 发现其竟然开始眨眼睛了，不由爱怜地叫一声， “嘿， 你好， 龟儿子！ ”

龟儿子不会是独生子女吧？ 它们大概是不会想到计划生育的， 谅它们也没那个觉悟。 最近我注意到龟池中的大乌龟极不老实， 总会有一只乌龟极其轻佻地用两手摇晃着去抚弄另一只乌龟的脸。 有时一只乌龟出来， 其他乌龟跟前撵后地追逐。 它们哪像人间有那么多规矩？ 想到此处， 下铲就格外小心， 不再纵向切入， 而倾向于横向上掀，果然接连又发现三个龟儿子。 我不断地骂着龟儿子， 不断欣喜地叫家中小子观看。 他也看得乐呵呵的， 口中不停叫着 “小乌龟， 小乌龟” 。 这小子， 用语比我规范、 文明多了。

刚过去的周末， 又有菜苗需要移植了。 我将红薯挖了部分， 以腾地儿。 今年收成不错， 红薯比去年大多了。 夫人提醒， 不会又有乌龟被挖出来吧？话音未落， 我眼睛一亮， 果然见地下有一只小乌龟缩头缩脑地， 瑟瑟发抖； 再找其他， 却未见。 哦， 这回遇到独生子女了， 怪不得没有安全感。 放入龟池中， 它摇摇晃晃地沉入水中， 然后就慢悠悠地游上来了， 观察着这个很陌生但很快就会适应的新世界。 大乌龟对这些小乌龟也像久别重逢一般， 尽心呵护着， 偶尔也厮磨一番。

龟池中一下子多了几个龟儿子， 也成了我们关心的新热点了。 虽然一如既往地喜欢大乌龟， 但更加关注龟儿子了。 每当看到龟儿子， 心里的那种父爱就会升腾起来。 希望来年乌龟还是将龟蛋种在地里， 到时再给我们带来丰收的喜悦。 小时看课本， 发现小猫种鱼是必然失败的。 但我们可以证明种乌龟是可以成功的。

（作者系历史与旅游学院教授）